我爱加密世界 但「她」现在真的令我失望

希望在未来，区块链上的应用会变得足够有用、方便和有趣。

撰文：amirbolous.eth

编译：Amber

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与自己加密世界中经历的某些挫折以及心中对加密货币未来持续累计的「疑虑」斗争着，头脑中的两种声音之间的争斗愈发激烈，甚至已经让我感到了一些无助，开始怀疑自己曾经无比信任的一些事情。之所以写这篇文章，一是希望能够找个地方倾诉，同时更希望能够借助文字来重新梳理思路，寻找这些困扰我许久的问题的答案。

在文章开始前，我想先声明几点：

首先，这是一篇相当主观的文章，和以往一样，这些都是我的观点且仅是我的观点。我也犹豫过是否要把这篇文章发出来，但最后我还是决定这么做了，因为我认为围绕困扰我的这些问题的讨论会对推动整个加密生态更健康地发展有相当大的帮助，而这非常有价值。

其次，我写这篇文章一定不是从一个悲观或者说「怨天尤人」的视角去进行的，而只是尽可能客观地去看待或者说描述当下我们所处的阶段，以及展望加密领域究竟还有多远的发展前景。说句实话，我对于 Crypto 的未来仍然是非常乐观的，但一定是谨慎的乐观。我希望我的文字不要被解读成「愤世嫉俗」，因为我并没有那样想。我希望做的就是对自己的想法足够诚实并且表达出来，我知道目前加密行业还处在早期阶段，各方面的建设都很难，也确实需要时间，（难免会存在问题）。但我要表明我并不是为了批评而批评，也不想以任何方式贬低那些在这个领域付出努力的开发者们所做的一切尝试。

我理解加密货币的价值和意义，我也自认为了解其中的哲学思考，这些也正是推动我进入这个领域的原因，包括但不限于可信的中立性、所有权、互操作性、可验证性、无许可、协调性、不可更改、激励、抗审查等等。但是我不认为我们应该因为这些价值而降低判断标准。

当然，本文提出的问题一定不适用于整个加密生态的方方面面，这些问题也并不一定存在于每个产品或者每个协议，我只是在提出广泛存在的问题。

接下来，言归正传。

当我去参加加密货币会议时，我喜欢问我遇到的人一个问题，在加密货币或区块链的现状下，你认为哪些应用正在解决现实世界的问题？而如果你把这些应用中加密货币部分抽离出来，人们还会乐意使用它吗？（因为人们不会因为一个加密货币产品是「去中心化的」而使用它，他们想获得便利，想优化体验，也一定不会满足于根本无法真正解决问题的东西），而在这个问题中，我认为游戏和娱乐也算是解决了一些问题，因为这些应用会给人们带来乐趣。

考虑到这个领域的资金体量和产品数量，这听起来是个愚蠢的问题，但说真的，请正在读这篇文章的你也试着回答一下吧。

说实话，我很少能够从其他人那里得到正面的答案。通常情况下，我会得到「可能完全没有」或「我不知道」之类的答案，其中许多答案甚至都来自那些已经在加密领域工作了 6 年以上的老鸟们。

我喜欢问这个问题，因为就我个人而言，我发现加密货币中很少有从产品角度来看，真正具有产品 - 市场契合度的应用。换句话说，就是加密世界中那些能够真正解决问题，并有一个比较稳定的用户群体并非只是希望使用它来投机或者赌博的应用，真的少之又少。

是的，我知道现在还在早期，是的，这些东西还需要更多时间，是的，基础设施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但为什么我们要区别对待加密领域的应用，而不是以一个运转了成百上千年的传统初创企业的标准去下判断呢？为什么我们要抛开那些导致加密货币市场仍然缺乏用户且缺乏现实世界需求的根本原因（去美化他们），而不是承认加密货币确实还没有为更多人解决现实世界中的问题（并尝试去改变或为之努力呢）？

加密货币和初创企业

现如今我们早已对如何建立创业公司有了相当多成熟的经验和已经被验证有效的方法。对于所谓 Web2 世界来说，我们都知道该如何去打造产品、创业公司该如何运作，同时我们也会知道应该去多和用户交流，因为这部分人之所以使用产品是因为他们认为产品能够帮助他们解决一些问题，并且能够帮助团队共同将产品做的更好。不过当我们把目光转回加密世界时，你会发现所有这些成熟的经验看似都被遗忘了。

大量应用专注于在「金钱」这个单一维度上花费大量的心思，只希望提供一个看起来更美好的收益率而吸引更多人的目光，而把产品的其他方面抛诸脑后。诚然，有钱可赚的时候确实会吸引更多用户和资金，但你要搞清楚一点，这些只为了赚钱而来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你产品的其他设计，只会把这当成一个暂时的落脚地，一旦出现了其他赚钱效应更好的「游乐场」，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也不会给你提供任何优化产品的建议。

当然，加密货币领域的应用总会有一定程度的投机属性，这是不可避免的，我也并不认为这一定是坏事，但我们一定要搞清楚，如果我们最终的目标是让加密应用成为主流的话，现在这些远远不够。应用一定要能够解决实际问题，而不是因为制造了更多花样繁杂的虚拟赌场而沾沾自喜。如果加密货币世界永远都只有一群赚了很多钱或者赔了很多钱的聪明人和笨蛋在吵闹的话，我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失败。

简单来说，困扰我问题的关键就是加密货币在理论上能实现的叙事和当今实践现状之间的巨大差异究竟该如何填补。我们都知道后者基本等同于投机和赌博，也许你认为这种判断不公平，但如果你能花点时间去分析一下加密行业各个赛道中最普遍的模式的话，你会发现我并没有夸大问题。接下来，我们从一些细分的赛道展开来看。

DeFi

DeFi 也许是加密货币领域相对最成熟的一类应用，也是看起来最有意愿去解决实际问题的一类应用。我会问自己，现在的 DeFi 应用中，有多少能够真正帮助人们解决实际的金融问题，在这个思考下，我认为有四个产品确实展现出了自身的价值（暂时不考虑金融衍生品），分别是 Uniswap（以及 SushiSwap 以及 Curve 等 DEX）、Aave、Compound 和 MakerDAO。

需要先说明一点，即使是备受加密领域「吹捧」的 AMM，如果单纯从产品体验的角度来说，也比传统的订单薄模式糟糕很多，流动性提供者会遭受无常损失，交易者也会承担滑点等等，但在讨论 DeFi 价值的时候，我们暂且把这些糟糕的体验放在一边。

回到刚刚的话题中，即便是这四个成功的产品，他们的整个业务流中存在的流动性又有多少不是用来投机和赌博的呢？

当然，也许对某些人来说，上述应用确实让他们的资本更有生产力了（例如成为 LP），但之所以他们的资本会获得额外的生产力，只是因为这些服务提供了一个市场，而市场允许更多人参与进来，进行投机允。看看这些服务中加密货币的使用模式吧，DEXs、借贷、稳定币，其中大多仅仅是提供了一个增加杠杆的方式，而根本不是为那些低收入国家的人提供更加可靠的金融基础设施（但这个叙事却经常在各种 Deck 中出现）。事实上，那些关于非足额抵押贷款甚至信用贷在去中心化的环境中也许永远无法实现，因为如果没有现实世界中仲裁的约束，这些非足额抵押的应用在「险象环生」的链上很难持续运作。

所以我开始因此感到困扰，也许 DeFi 最终的模样根本不是为普通用户提供一个去中心化的平台或媒介，而只是为 TradFi 类别应用提供了更多的便利，可以给那些想要投机的用户提供更多机会，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DeFi 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已经搞不清了。

我并不是说 DeFi 一定是个死胡同，也并不是说 DeFi 实际上比更多人想象中的样子更贴近于纯粹的 TradFi（尽管我目前确实认为这很有道理），我只想说当下几乎所有的 DeFi 应用的目的都是投机和赌博，而真正的普通零售用户实际上根本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NFTs

我认为目前最热门的 NFT 同样停留在投机或者赌博这个目的之上，市场上的大多数参与者目的都很纯粹，就是为了赚钱。当然确实有一部分用户是社区的信仰者，希望持有 NFT 来寻找同好或者显示自己的身份或地位，不过这种情况下 NFT 也不过就只是成为了一个普通收藏品而已。

如果你去看一下 NFT 市场的成交量变化，你可以看到现在（译者注：原文发布于 2022 年 7 月 31 日）的成交量已经下降到 2021 年 8 月之前的水平。过去一年左右时间里 NFT 市场成交量和需求的飙升有多少可以归因于炒作和投机呢？我觉着这个问题并不是很难回答。

NFT 市场规模

现在 NFT 赛道也出现了更多玩法，比如 POAP、SBT 或者游戏内的 NFT 道具，这些新玩法也带来了一些有趣的试验，不过与 NFT 作为收藏品相比，这些新的实验所带来的影响力真的非常有限。

我对 NFT 的看法是，他们是链上应用想要变得有趣并且有用的关键元素，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 NFT 本身还是只能作为一个数字收藏品，只有在其他加密应用实现真正的破圈和流行之后，NFT 才会因为其中的元素而获得大幅普及，单纯依靠 NFT 本身很难实现「飞跃」。

游戏

我不希望我在文章里谈到的每一种类别都是悲观的，而游戏赛道就是我认为现况最为乐观的一个。但是前文提到的那个问题依然存在，那就是现在几乎所有链游都还停留在玩赚的阶段之中，这仍然是投机和赌博的又一种延伸。

但之所以说对游戏感到乐观，是因为我们已经能够看到一些成熟且避免了只依靠赚钱效用吸引用户的案例，比如 Dark Forest。人们甚至会付钱而去玩这款游戏，正是因为游戏本身足够有趣，而这就是一个很棒的信号，因为这已经展现出了产品对于用户真实的吸引力。

ZK

说实话，我对 ZK 的认知非常有限，但我还是想谈谈这个方向，我愿意把 ZK 的用例分为两个类：可扩展性和隐私。

比如 ZK rollups 可以让验证一连串的状态转换时无需运行其中的每一个，这对于公链来说是存在刚性需求的。此外 ZK 在隐私方面也有相当大的价值，用户不必透露所有数据就可以达成目的，在身份识别场景中具有相当大的想象力，甚至可能和区块链无关。这意味着未来基于此我们可能能见到一些从前完全无法实现的落地应用。

我对 ZK 的未来非常兴奋，但有一个同样的问题就是目前 ZK 的落地应用仍然非常有限，我们如果想要解决问题，我认为 ZK 在可扩展性方面对于基础设施类的应用非常有价值，而这一点显然与投机无关。当然这种用例较少的情况也是因为 ZK 还处在相当早期的阶段，我们可能需要更多时间来更待更成熟的工具和解决方案出现。

但是必须要承认一点，那就是备受市场追捧的 ZK，迄今为止并没有实现大规模落地。

DAO

DAO 在很大程度上被用作许多社区 / 项目 / 加密货币产品的实际组织结构，所以它们确实有一些用途，但它们并不是没有问题。治理权最终集中在了少部分代币持有人手里，而且我们还没有看到更多非金融治理的实现（尽管 Optimism 在这个方向进行了一些有趣的实验），而且 DAO 迄今为止还无法成为能够真正承担法律责任的主体（这就是为什么为 DAO 工作的人经常不得不与某个有限责任公司下签订劳动合同，以获得一些保护，而且许多 DAO 都在美国以外）。

我怀疑 DAO 的结构会慢慢向类似有限责任公司的结构靠拢（因为这些结构已经存在了足够长的时间，可以经受住因协调困难而产生的所有问题的考验），但这只是一种预感。

因此，就 DAO 正在解决的问题而言，我认为它们只是加密世界中的一种组织结构，也许它们解决了一些问题，但如果普通人不积极参与到加密行业中来，他们会关心 DAO 吗？或者说，他们有什么必要去关心 DAO 呢？

基础设施

我认为基础设施很重要，在共识、结算、数据可用性、状态管理、项目采取的编程范式方面有很多有趣的实验。我认为很多价值的累积将发生在基础设施层，但如果对建立在基础设施之上的应用没有足够的需求，那么不幸的是，尽管这些想法可能很酷，但基础设施本身很难吸引足够多的关注。

换句话说，如果最后发现对建立在其上的应用没有太多的需求，那么我们在基础设施的开发上投入多少时间、资源、精力（使区块链更安全、去中心化、可扩展等）都是不重要的。

至此我感觉已经把主要的赛道中我发现的问题罗列的差不多了，当然这肯定是一个非常粗略的观点汇总，也显然没有覆盖到加密行业的每一个角落。总的来看，目前整个加密生态中链上的各种活动基本都是投机驱动的，而其他那些不属于以上提到的问题，但仍然没有取得实际进展的产品，要么还在苦于解决他们自己创造出的新问题，要么就是面临了一些我还没搞清楚的新挑战。

一些思考

我认为很多加密领域的应用，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根植于赛博朋克文化，一直在试图重新「发明」金融或者政府结构等已经被人类社会验证了成百上千年并总结出了相当成熟经验的东西。诚然其中一些创新在新的环境中是有价值的，但实际上大多数尝试其实都是已经在现实世界中被验伪过的思路，但仍有许多项目方沉迷于此（比如纯粹的算法稳定币，结果如何相信不用我多说）。

这些话可能会让人觉着我很悲观，但我并不是为了悲观而悲观，只是想尽可能客观地去看待当下加密货币行业的现状。我没有说我们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加密应用是有价值的，也不是说未来不会有真正有价值的创新出现，但如果我们把那些根本无法解决实际问题的尝试排除掉之后，事实是在加密世界中有价值的应用确实非常有限。

也许是因为我们还在非常早期，也许是我们还没想好怎么吸引更多人来使用加密应用，也许加密货币根本没法改变 Web2 现状，因为目前看来加密货币的元素根本没办法带来足够明显的改进和提升。但这些也都是假设，具体答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但我认为一切的关键都可以归结到一点，那就是加密货币能够带来什么的畅想和现如今的实际发展结果存在相当大的脱节。我认为我们不该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到「早期阶段」之上，毕竟时至今日比特币已经诞生了 14 年，而智能合约链也已经存在了 7 年之久。

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可以看到一些加密货币的实际用例，主要使用场景体现在像无需信任、抗审查以及更便捷的交易转账以及存储价值等等，同时也已经有一些基于此的应用出现了，但是我觉着加密行业中绝大多数的应用都没有能够为普通人解决生活中足够高频的问题。

综上所述，我对加密行业的未来仅持有谨慎乐观的态度，我非常希望能够看到更多我们关心的以及有区块链非常酷的特性组成的有价值的应用出现。但我之所以写这篇文章，主要就是想诚实地告诉大家，我们距离这些还有着相当的距离。

经常有人会问我「要如何让下一个 10 亿人加入区块链」，我会对这个问题本身感到困惑，因为我觉着答案显而易见，那就是在区块链应用能够真实解决问题的时候，那 10 亿人自然就会加入区块链了。

有时候我会因为区块链价值主张在理论上过于诱人而感到担心，因为我们经常会以此为借口降低判断项目好坏的标准。我不想满足于一个只有投机和赌博的加密世界，我不想用理想中的叙事作为借口，避免去承认现在的加密货币应用实际上就是变种的抢劫、诈骗和赌博。同时我也不想用「仍然处在早期阶段」作为借口，来解释为什么行业内的人无比追捧的「头部项目」圈外人根本一无所知。

我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区块链上的应用会变得足够有用、方便和有趣，以至于让人们会因为他们比竞品好一个数量级而去使用他们，而并不需要我们去费尽心力地说服每一个人「来试试看吧」。